Wednesday, September 26, 2012

一日之計:個人問題還是社會問題





孩子在商場吵鬧,大家好像覺得「𠵱家D細路真係難搞」、「家長而家又唔打得,打又話虐兒,真係好難教」。

看這些新聞,最令人覺得揪心的,是香港人面對正面或負面的消息時,就習慣把社會問題「割裂」,認為這是個別事件,個人問題。傳媒覺得家長們想找出問題所在,就找專家來應對,要不說是電視劇的情節過分着重吵罵,就是教育工作者為了爭取資源而說要學校增強「德育教育」,誇張一點,還可提倡要小學生在小一時期背誦《三字經》和《弟子規》,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也許增撥一些資源,給家燕媽媽和MC Jin活化《弟子規2011 Yeah 版》,就可以令孩子聽教聽話一點。

菲傭放假的時候,怎麼辦?

用理性去想,大家都明白,孩子出生的時候,人之初,性應本善。除非你上輩子或上上輩子作惡多端要派人來討債,又或是你信天主的話就是神對你的考驗,否則,孩子不會天生就會說髒話,在大庭廣眾鬧別扭。試從飲食角度,從「城市人類學」(urban-anthropology) 的角度,看看香港的家庭狀况發生什麼事?

比方說,有一次,在時代廣場的那個哈利波特展中,有一對父母帶着叫孩子擺pose,先勿論這種行為是不是有品味的親子活動,總之在香港各式各樣的布景前拍照,看來在香港父母間非常流行。父母二人拿着數碼相機,命孩子在布景面前模仿華麗明星賽式的pose 王,孩子們都不理睬。只要菲傭姐姐一出口,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對很多中產雙職而且有菲傭姐姐照顧幼兒的家長們,菲傭姐姐放假,是他們最大的煩惱。除了家頭細務沒人處理外,連小孩的日程,孩子的吃喝問題,原來生父生母都不及這位從菲律賓遠道而來的外人了解。在一些家長們很愛看的網路留言版內,其中一個問得最多的問題,就是當菲傭放假的時候,孩子不肯吃飯,不肯睡覺,怎麼辦?道聽塗說的解決方法,是打打鬧鬧有之,把薯片混進食物內叫孩子吃用有之,各適其適。這種親子關係,是合情合理的家庭關係嗎?

「我也不知道父母會做些什麼」

香港是一個已發展的經濟體系,很多家庭也是由雙職父母支撐家庭經濟。事實上,香港的工作時間愈來愈長,家庭成員花在廚房的時間愈來愈少。父母和子女之間的「絆」(日語,意解情感關係),失去了味覺的刺激。父母上班很忙,孩子都是祖父母、親人或菲傭姐姐帶。父母不會煮飯給孩子吃,有一個中產家長的孩子對我說過以下的話: 「其實我也不知道母親是做什麼的。教科書上說媽媽會煮飯,但在家中,煮飯的都是菲傭姐姐。」姐姐放假的時候怎麼辦? 「都是吃外面的。我也不知道父母會做些什麼。」賺錢養你呀。「是的。」孩子沒有再說話。孩子對父母的記憶,大多只是父母親對他的批評:為什麼你游水入不了校隊?為什麼你考不到全級第一?為什麼你默書沒有一百分?為什麼你那麼大意總是忘記寫等號最後數學考不到100 分?這些一切一切,孩子都記在心內。父母,對他而言,只是challenge(挑戰)他們的權力機器,而不是有情感聯繫的家人。

由香港人把廚房的主權交給菲傭開始,港孩問題就注定會出現。大家都希望在網上看到的,只是孩子的問題,是別人的問題。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那不是「個別」的狀況,究竟你和你的孩子,除了吩咐和要求,還有什麼情感的牽引,令孩子們覺得,這對父母是在愛他們?

(原文刊於 明報 觀點版 2011年7月)



一日之計: 不再恐同




5 月12 日, 是國際不再恐同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於5 月9 日公開宣布支持同性戀婚姻,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公開支持同性婚姻的現任總統。報道是這樣說的:奧巴馬在接受傳媒採訪時表示,經過與自己的幕僚和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的軍人溝通,並與妻子和女兒討論後,他改變了自己的看法,覺得應當站出來宣布支持同性結婚。

法國新任總統奧朗德於第二輪投票中,為了得到同性戀群體的票,於著名同性戀雜誌《Têtu》明確承諾,法國於2013 年春天會實行「同性婚姻合法化」。

我對婚姻制度絕不信任。可是,對同性戀者的平權運動,包括同性戀婚姻,我是贊一百個成的。不論是可以合併報稅,抑或是以二人身分申請公共房屋或將來或許有可能會出現的居者有其屋,令同性戀者可以「有地方」相處,就可以令他們不再外出,丟那些一家四口在商場對着那些佈景拍照,就自以為家庭幸福生活美滿的香港家庭的現眼。

香港呢?不要說候任特首梁振英絕對不會上《點心》雜誌談他對同性戀族群的看法了。這些年來,一個香港,直截了當支持同志議題的議員簡直少之又少。最近,有些聲稱比泛民更左更有心的政客於網台節目訕笑BL 文化,說他不明白為什麼腐女們會閱讀「D咁既漫畫」。我的學生在上課時,會被要求略讀一些日本流行文化論文。早於2000 年澳洲學者Mark McLelland 已在香港大學撰寫日本同性戀題材漫畫(BL)對現代日本的社會性意義,反映日本女性讀者閱讀BL 漫畫是一種欲望投射及反撲的體現,沒什麼好笑。

「你們對同志議題的立場,是什麼?」踏入選舉年,群體票源乃各兵家必爭之地。極力爭取中產和公民黨票源的葉太反而高調為「國際不再恐同日」代言,獨立媒體的分析文章說因為葉太「建黨不久」,阿爺不一定可以幫忙配票。要爭取中間游離票,才高調支持同性戀者活動。

好些自命比泛民更進步,更「左」的政治人物,你們什麼時候才可以明確表明支持「同性戀議題」?

看看黃耀明先生出櫃的新聞,先有《明周》一幀醜到絕盡的封面照指明哥出櫃後「擔心連累身邊人」,另一本雜誌就拍得他的男伴。再看看新進偶像跟有易服習慣的助手一起坐的士也可以上封面。另一邊廂,某名中學的英語老師曾因為他是同性戀者而被學校逼令他辭職,某大學教授曾於學校會議中被取笑他的性取向,於會內表示不滿後就不被續約。這些「故事」,無日無之。香港的政客、政客wannabes,不是對同性戀者面對的課題不聞不問,就只會訕笑同性戀者,獵奇他們的愛與情。

我敢問一句香港所有要參選立法會的政客:你們對同志議題的立場,是什麼?

如果沒有參選人在9 月的香港立法會選舉論壇作出明確交代,我敢負責任的說:香港不配有普選,只配有文革式的吼吠嘶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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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得到選後才交代。都不算……太差吧。


(原文刊於 明報 觀點版 2012年5月)

Monday, September 24, 2012

亂打主意:我們很累





日本有飲料供應商搞了一個夏日的宣傳活動,調查日本人在Twitter(即是微博的歐美版)的發言習慣,發現日本人一天會說27,241次「很累」,28,744次「很睏」。星期三會比較多,周末就會較少。

簡單的算術:日本人在Twitter內,大概3秒鐘就會來一次「很累」、「很睏」。

日本人被視為是亞洲數一數二努力的民族,在日常生活中可見一斑。比方說,不少日本的公司明文規定,星期三是「No殘業日」。殘業,即是OT。每逢星期三,所有的員工都不准在6時後留在公司,就叫「No殘業日」。但是,如果工作沒有完成,公司的員工就需要把工作帶回家中完成。哈哈哈,對啊,這就是他們的「No殘業日」了。

除了正式的工作之後,在日本的辦公室中,有一些非正式的「工作」。有一次回家的時候,坐東京JR的山手線。這是一條連接東京住宅區和商業區的地下鐵。有一天晚上十二點左右,有一個年輕的女生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起坐電車回家。他們都酒酣耳熱,女的就好像想借醉吐真言,最後整程車,她只說了一句:「很累了……我已經。」

在日本,跟上司喝酒、談天,是工作。下屬要跟上司在「辦公室以外」有更深厚的合作關係,上司認為「好好照顧下屬」,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日式的工作文化,高度干涉員工的私生活。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有不少男同性戀者都會被「上司」安排相親,從而胡裏胡塗的結婚、生孩子,其實他們從不愛那個女人。直至現在,不少年過三十五的單身男士在辦公室,都會被視為「有問題的男人」。

活在這種工作文化之中,誰不累,誰不睏?向Twitter吐出苦水,又回頭繼續努力工作,做一個普通又疲累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