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29, 2012

如果這就是我們的公民質素


很多作家都說,他們「只係想講佢地想講既野」。但很多時你會發現,作家們都是說聽眾想聽的東西,再用一這種「我行我素」做包裝,打包上市。

有些真心話,很想說,但也不可以說的。就像,這一份文章,說了我憋在心內的話:
CUP Magazine 
P060-061  |   港膠時代  |   By 張鼎源  |   2012-09-01
港膠時代 
先向高登國致敬,為我們幽默地豐富了港式粵語的深度及闊度,「膠」與「硬膠」確實是炒絕的創作,至於台港兩地的朋友,如有不明者請到網上查閱資料。而且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登國一語成讖,香港近月真的真的很多膠與及真的很「膠」。 
而且這場多膠餘的災難,結合政府無能,激起香港人的愛港心,發起執膠行動,守護香港。執膠行動無疑是愛香港的義舉,但這場義舉背後卻埋藏著膠成一團的糾結。
真膠.假膠 
自回歸以來,香港從黃金世代直進港膠時代,標誌性事件是來自強國大公司中石化的一百五十噸硬膠粒。不少明眼港人已知這片土地染紅已成定局,估不到染紅不止,還要眼望自己的河山,遍佈來自強國巨舟的硬膠,染得香港河山一片膠。但其實襲港不止膠粒,大陸熱錢也逐步把港人迫入牢房般大小的房。大陸熱錢原來要多少有多少,比起膠粒要多很多,香港樓市一升再升,只因強國人又怕自己的錢守不穩、命保不住,紛紛掟錢來香港。當中不知有多少銀紙是來自偷工減料、大頭奶粉、黑心煤礦,撕開真的有血有淚,不過放心,血淚全是別人的。 
但污穢熱錢隱形,國民教育已借通識殼上市,故未能代表時代大勢,唯膠粒最實質,加上「膠」音於粵語,別有所指,最能點出這個時代的精神。
我膠故我在,我在故我膠?
單單膠粒佔港,熱錢奔流,其實未能形成這種「硬膠」的無奈心態,於膠粒事件,香港政府面對強國,腳軟到現在仍沒有高調追究責任,試問香港早成港口多年,膠粒禍港可能真的罕見,但相關追究法則理應清清楚楚,為何現在仍未開始索償?如果賠償足夠,向全球精英招標,倒不信不能解決問題,退一萬步,總比現在土法煉鋼式的人手執膠來得有效率吧?還好的是,港人的可憐兮兮,換來年營業利潤五百多億的中石化以一千萬人民幣安撫一下港人,如粵語長片中的無恥男人摧花後,放下數十港元,叫哭哭啼啼的女人自己清理現場。
當政府坐視不理,再加上大陸文化及種族侵佔香港,港人唯有搞起「執膠自強運動」。這種勞民傷財,不見成效的自我感覺良好執膠運動,其實正正標示著港人對特區政府徹底失望。但徹底失望,可以有兩個方向表達情緒及不滿:一是叫梁振英等失職員工立即消失;一是自己有如灑狗血式的電視劇中的慘媳婦,默默承受。
但有趣的地方是,從前中國的女人無權無勢,嫁入別人家門,自然要忍,而且還要千依百順,默默證實自己的重要性,這有如現在每逢假日到場執膠的朋友,當中不乏有識之士,還有議員甚麼的,烈日當空,以身作則,教導子女──別人闖的禍,我們的政府是不會理的,但爸爸不會出聲;但香港人又要愛香港喎──多矛盾的心情,多混亂的邏輯。今天的政府,我們要香港公民,政府高官只是幫我們打工,為何自己是老闆,要受一個斟茶遞水的阿姐氣?莫非香港人真的深得中國文化精髓──犯賤?還是因為大陸的熱錢太多,軍力太強,我們苟且偷安,別人的膠自己執吧?如果是這樣,要執的不是膠,而是包袱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膠?
愛自己的家園天公地道,有誰想自己的飯桌上有小朋友在旁邊小解,有誰想排隊時被「打尖」?如果有得選,又有誰想親朋(包括自己)住在七十呎的房?愛必須輔以理性,否則只變成短暫的躁動,這不止於執膠事件,於樓房、文化亦然。冤有頭,債有主,政府容忍,甚至鼓勵這種種現象出現,我們是不是要要追究這個政府呢?
如果根據執膠邏輯,是不是香港人要自己辦學,在荒野(如果還有)自建樓房,住滿二十年期申請逆權侵佔,從而奪得立錐之地?這種中式媳婦情意結,如果繼續下去的話,鐵定香港無未來……雖然現在也差不多沒有的了。所以,這媳婦是時候挺起胸膛,大聲向那無用老公大喊一句:點解要忍你老母喎?
最後提提大家,你在九月有兩張選票,這是理性處理問題的最佳方法,執少一天膠,去投票給那些沒有那麼膠的參選人,希望香港盡早脫離港膠時代……


在香港,很多東西是不可以質疑的。尤其是牽涉大家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事情,就更加不容質疑:你質疑人執膠,你即係質疑果D香港人既同情心啦?你個人咁_仆_既?

就好像,不久之前,我寫過的這一份文章:


請我該什麼時候笑,什麼時候哭?

群眾的情緒真有趣。
究竟現在香港有幾多人,認為理性和理智是可取,有用的?抑或,現在理性務實,香港要向前的代言人是民_聯,所以我們就羞以為伍,就傾向不理性的情感宣洩作為我們的人生導航儀?
比方說,於沉船意外後,有學生私底下的跟我說,他根本不認為這件事「好慘」:「船河,本來就有危險性。一家大小去參加這樣的活動,是不是應該有心理準備?」我答,沒可能每次去看個煙花,每次也有家破人亡的準備吧?「那就是人的意識問題。我們以為在香港我們很安全,一切也有既定的辦法去處理我們的危險,所以人就變得鬆懈。不要說會游泳的。沒有熱身運動,身穿衣物,掉下海,有浪,真的會死的。有幾多人上船之前,有這種意識。」 
我明白,道理是這樣說的。但在這個時候,眾怒難犯。他不便在任何地方說,Facebook微博也不行。因為他記得,早陣子某國地震,中一女生在自己的博客以火星文說「捐錢給熊貓總比捐錢給四川災民好」。及後,學校見群情洶湧,把學生放進訓導程序,記了大過。及後經傳媒廣泛報導,高登網民發起聯署,指學校這樣做就等如「以言入罪」,對學生心理有漠大影響。但時間證明,這女生沒有錯。2012年5月華爾街日報中文版報導,香港捐款400萬港幣重建汶川地震後的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原規畫重建校址已搖身一變成商場用地,並已遭到拆除。現在那女生應是中四了吧?請問學校有還她一個公道? 
我們的思想,真的是自由嗎?抑或是,我們都明白,思想是自由的,言論卻不是。只要話停留在腦內,倒是可以的。但話說出口了,總會有人從四方八面走出來攻擊。 
作家亦舒於自傳體小說《女記者手記》中寫道,她看過車禍的死者,和像紅色油彩拌麵粉的血漿。她說:「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有給嚇壞,不過我心倒真的有點兒冷。隨便的就死了個人……那有什麼意思?我是指那種無法預料的感覺。做人連那麼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怎麼搞的?)什麼來你就得接受什麼。那有什麼意思。」 
亦舒自顧自的抒發自身的感覺,對死者沒有RIP式慰問。如果亦舒生於現世,有玩Facebook,她會被網上批鬥嗎?抑或會聰明的加一句RIP於結尾?不過,亦舒也不用怕。她哥哥那麼神,報社社長那麼疼她。再多的投訴,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影響。 
時間再撥前一點,張愛玲的〈餘燼錄〉中,有一節她在香港大學看到的情境:「我們倒也不怕上夜班、雖然時間特別長,有十小時。夜裡沒有甚麼事做。病人大小便,我們只消走出去叫一聲打雜的:『二十三號要屎乓。』(『乓』是廣東話,英文pan的音譯)或是『三十號要溺壺。』我們坐在屏風背後看書,還有宵夜吃,是特地給送來的牛奶麵包。唯一的遺憾便是:病人的死亡,十有八九是在深夜。」 
張愛玲涼薄嗎?殘傷在眼前,只想到吃夜宵,這種思想,放在2012年的Facebook,會給crop圖批鬥嗎?
國民教育指引之可怕,是因為它明刀明槍說要控制我們的情感。這陣子,我卻看到有更多人,要明刀明槍的去控制我們對某些人,某些事的看法。對這一點,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有給嚇壞,不過我心倒真的有點兒冷。

也許,都有很多人覺得我涼薄。一切質疑道德高地的事情,都只是我犬儒,我負面,我是一個阻止正能量在世界運行的人。

有些事情,我想我如何說,大家都不會明白。都是一句: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Wednesday, October 24, 2012

熱吻背後:東張西望



健身教練語錄:「有時候啲港女成日話我哋男人講嘢無聊,其實你聽過佢哋喺Starbucks講嘢,你唔覺得佢哋都係為咗搵嘢講而講㗎咩?」

*  *  *  *  *  *  *  *  

要說幾多次,才可以令這些活在自己世界的港女知道她們說的話真的很……有趣?早陣子在本欄刊出的「港女的思考藝術」,裏面講到的幾位數碼港港女茶敘,還有下文。4個港女出席婚禮後,在某咖啡店聊天,她們談到港女最愛的旅遊地點:日本。

A說她不敢再去日本,因為:「不要飲綠茶呀!我朋友個朋友個表弟個老婆去完北海道,個醫生就話佢唔可以生仔喇!兩年唔生得呀!」這個網路謠言早就說過是沒根據了吧?另一個港女卻回話:「哎吔!你去到,唔飲佢啲水,唔食佢啲嘢咪得囉!剩係去北海道吸佢啲空氣應該冇事啩!」A話:「總之我而家綠茶都唔敢飲啦!」

首先我不明白「不要飲綠茶」和「表弟個老婆去完北海道」的事件有甚麼關係。大抵她們看太多《東張西望》了吧?《東張西望》的敘事邏輯是這樣的:所有沒有關係的東西,用一個「不過」就可以連結起來。再者,1個人去北海道旅行,不喝他們的水,不吃他們的東西,那為甚麼要去北海道呢?直至今天,想了很久,我都沒有辦法明白,究竟她們4人聚在一起說這些廢話,所為何事?

後來,有個學生跟我說,她不少同學也是這樣子。原因很簡單:人需要「朋友」,上學時需要組員,結婚時需要姊妹。大家都希望自己成為1個「冇乜嘢」、「幾好人」的「朋友」。因此當你有需要的時候,她們都不會不幫忙。

她們這樣是朋友嗎?「絕對是。她們只是需要不用說真心話,甚至是一些跟自己『無關痛癢』的朋友。健吾老師你沒有的嗎?」學生瞪大眼看着我。我無言以對。



(原文刊於:New Monday P180  |   Lifestyle{熱吻背後}  |   By 健吾  |   2012-07-13)

Monday, October 22, 2012

一日之計:在阿爺收回台灣之前……





以下說的話,是虎年這苦年給把香港當作「家」的人的家書。如你早就有離開的打算,的確是可以買定花生爆谷等看戲。

劇本一早已寫好

天朝的人絕不簡單,這一點你我都知道。上天也許有對手在寫劇本。

唐英年去Roundtable 訓斥80 後不要「剛愎自用」、「勇往直前」、「閉門造車」,勸勉年輕人要多包容,要妥協,不要動不動就「口誅筆伐」,要不「車毀人亡」。隔兩天,就有黎智英和梁振英在《新聞透視》雙英拍門,說他們現在的成功,是殖民地時代的安排,是時代造就。之後王丹入境的「問題」:整個泛民都被打散了,王氏一介書生真的可以來搞支聯會嗎?他也要在Facebook 找工作,他又有什麼「能力」搞亂香港?要來港送行,是一個全出於情感的humble wish(卑微的願望),特區政府壓到保安局出手拒絕。還適時有兩單宮闈新聞出動轉移視線,傳媒老闆又可以搬出「香港人愛看爭產風波」這個低質素性格來說項,說為什麼王丹的新聞不可做大。前線記者在海洋公園氣冲冲喝出三條問題,都沒有回應。最後一句: 「不是說一國兩制的嗎?」正中核心要害。但,再說什麼,網路有網路的風起雲湧,現實世界日出日落仍不為所動。

推不上報什麼都不怕

原因很簡單,政府,中央,認為「80後」不足以改變社會現况。當權者認為要動搖整個香港出現2003 七一的狀况,需要沉默的中產出手。但網路民意一天得不到主流傳媒支持,俗稱「推唔上報」,那群「沉默的大多數」就會不為所動。從過去歷史所見,十點前特首的影響力,是因為他跟主流大報眉來眼去。電台爆了什麼料,報紙就跟進四五天,炒熱事件,逼政府「做嘢」。即是官場流行的「兩咪一報」阻住地球轉的說法。傳媒機構借香港人回歸後害怕「失去言論自由」的恐慌性心理,從而建立了地位。在2011 年,兩咪一報被搞散,香港社會發展的路徑,照現時風向移動,你可以預期下一次立會選舉,建制派會贏——因為香港人已經認命。香港現在的經濟是阿爺給的,阿爺收回台灣之後,上海現正積極發展金融業務,代替香港的位置。領導層南方人少,北方人多,收回台灣後更不需要理會南方發生什麼事。香港就會完成她的歷史任務,不再有任何價值。

現在年輕一代需要的,不是雙英說的「努力抓緊機遇」,而是「醒覺」。醒覺背靠祖國根本沒有什麼大機會。醒覺香港以前成功的法則,是因為英國人有點君子之心,雙英一年的時代,他們知道英國人是神,有壓倒勝的絕大優勢。但,同時他們也感覺到英國人相信公平遊戲(fairplay)。只要你有能力,他們不介意留你在身邊當他們的狗。現在呢?地產商賺盡,如《信報》老闆曹仁超說他們「賺晒你香港四代人嘅錢」,金融界才俊在報章睜大眼睛的說「低增值人士」應該離開香港,以騰出空間讓「高增值人士」來港。

收回台灣之前香港人仍要生活

我想弱弱的問阿爺:你們瞄準的80 後,他們是反特權。他們要的是公平的遊戲規則。我知道突尼斯出事了,你很怕香港的80 後會借菜園村事件發酵成2011 年的六四事件。但阿爺的青年統戰工作十分成功,你看?反高鐵的時候走得最前的青年議政組織頭目們,也沒有入菜園村抗爭了。香港,搞不出什麼事來。你收回台灣之前,香港人仍要生活的。宏觀調控下,買不了國內二房的炒家,一定會炒熱鄰近地區的樓市,台北、香港、東京、北海道都的房價一天一天熱下去。台北頂得住首善,不一定頂得住熱錢。香港人除了認命,還有什麼可以做?


(原文刊於 明報 觀點A20版 2011-01-29)

Monday, October 15, 2012

一日之計:沒有什麼比沒有公民教育可怕



沒有什麼比沒有公民教育可怕


國民教育的可怕,在最近的「反日」示威已經看到。一眾暴民,口說反日,實質找東西搶擲吼打,要不就在微博說輪姦了幾多個貌像日本女生的女孩,或是把青島的吉之島搶過光光,發一記反日財。

支持國民教育的家長,你們應知道你們說「邊有咁易洗腦」這句說話,是何等無知了吧?中國十幾億人,如你所說,如果每個人都有獨立思想,不易被洗腦,又怎會炒出一團現代義和團出來?你說「我學咗英文十幾年啦,又唔見我畀英文洗到腦」……對對對,把意識和術科工具混為一談,是英殖時代沒有邏輯訓練的語文課所帶來的洗腦效果了吧。

在香港,很多時候都很害怕跟別人討論。在我眼內,那些人眼中沒有問題的事情,我會覺得很不妥,而我眼中很有問題的東西,他們卻覺得「你係咪諗太多」。

當我一次又一次看着那些大學畢業、年薪幾十萬的所謂中產,日復日的說他們生活不易過,又說陶傑的說話尖酸又刻薄,說「小農基因」是很snobbish……那,不如聽聽以下兩個「真心投」真誠為香港的中產例子,又看看你覺得如何?

真誠為香港的中產

第一個是香港大學的畢業生, 念工科。高考的時候中英文都不特別好,一直以來都覺得他幾近不可能畢業。但後來,他就是畢業了,原因是「讀大學要英文好㗎咩?有師兄,識啪組(和適合的人組隊做功課),有source,背晒入去考咪得囉。要識英文㗎咩?D 教授都英文廣東話都唔得,最後咪又係講返國語?」哦,原來是這樣。後來好像找了一份收入頗穩定的工作。加上家中有點小錢,就在港島區置業了。他看什麼國民教育、什麼80 後置業、什麼公義,都義憤填膺: 「都係啲loser 之嘛,香港地咁多機會,邊會餓死人?咩洗腦教育?
咪又係畀蘋果洗腦嘅人搞出嚟㗎囉。」

他在這次立法會選舉,主動投12 號曾鈺成,原因是: 「我唔鍾意D民主派,成日打打鬧鬧。靠惡做到嘢嘅話,我哋唔使讀咁多書啦。讀咁多書就係因為我哋要用理性話事吖嘛。做咩要投個講粗口,又扔蕉嘅入立法會。」我問,咁扔蕉係人民力量同社民連吖,你可以投公民黨、工黨仲有民主黨的呀?他說:「呢D人,咪又係一擔擔。」你有看過他們的政綱嗎?有分別的呀。「有什麼好看?寄埋嚟,我又唔睇嘅,嘥紙呀。」

另一個也是中產,住西灣河,是中高級公務員,已婚,膝下猶虛。他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沉迷「考學位」的人。直至今年,他應有4 個海內外的學位了。他每天的工作,都是回答市民的一些提問。當中,不少案子都是區議員的提問。他說,在投票的時候面對名單,最後都是選了12 號曾鈺成。原因,非常簡單: 「民建聯D區議員,做嘢冇咁盡囉。都會畀返條路人哋行下。其他黨呢?真係搞到我哋好麻煩囉!」

結論是什麼?不論書讀得多或少,大家都只為一些可見的或不可見的蛇齋餅糉而投票。那投了票,是不是就等如盡了公民責任呢?對不起,這一點,政府不方便說。因為,他們不會承認,他們不希望香港有公民意識。我們需要的,不是國民教育,而是公民教育,是全民的公民教育。但這些事情,也許只有我在乎吧?

(原文刊於 明報觀點版   2012-09-22)

Saturday, October 13, 2012

一日之計: 熱血論


有說日本漫畫中有很多「熱血」情節,影響很多青少年(或是已成年的兒童)。

比方說,日前在香港大受歡迎的台灣電影導演來香港的電影院謝票。他的書常叫年輕人要熱血。在謝票的時候他說了一個故事。他說,他有一天在棒球場上,他跟自己說,如果他可以十三次把球打中,他的電影就會成功云云。

之後,他成功了,就說要感謝神,要保持熱血之類的。

在日本,熱血是一種性格。這種性格在漫畫中不可劃缺,但現實生活鮮會見到很熱血的人。因為,熱血的人,往往很容易被人取笑,如以熱血聞名於綜藝節目的網球教練松岡修造。在台灣,熱血就變成了市場賣點,把熱血變成了「做事情的方式」,從而令人家認為以小搏大,放下理智考量,放大自己堅信的「信念」,就叫「熱血」。

熱血漫畫是給「普通人」看的

在日本的熱血系漫畫,是開宗明義主打男性讀者的消費群。熱血漫畫的目標,是為完全沒有生活熱誠,沒有夢想,沒有希望的「普通人」幻想的出口。在研究大出版社集英社和《周刊少年Jump》的編輯們不諱言,他們對新作者會做出非常仔細的「溫馨提示」,對新作者提出清晰明確的「方向指引」,幾乎要所有連載作者,都需要把「熱血作品」的三個元素寫進漫畫內:努力、友情、勝利。簡言之,就是要強化一橋大學退休教授南博於《日本人論》中提出的日本人核心價值,乎合日本於戰後的社會構造改革(social re-engineering)的集體信仰:相信努力會改變人生,相信合作才可以令日本走出谷底,相信努力+合作=最終會令他們得到勝利。

所以,幾乎所有熱血或不熱血的漫畫,只要談及競爭的,都需要是相信努力和合作,才會得出頭天的。

忍者、籃球手、壽司師傅,也是一樣

比方說,在中港台及英語世界其中一部大熱作品《火影忍者~Naruto~》,主角鳴門渦卷(渦卷是一個天然現象,即是海中的「旋渦」,但也可以是白色底,粉紅色線,在平價拉麵上會看到的魚肉片)是一個被全忍村所指罵、遺棄的下級忍者。原因,是因為他的體內存有一頭擁有強大力量的怪獸。但後來因為他相信友情、相信努力,而且有一個又一個循循善誘,在體制內擁有或多或少的權力的當權者賞識,把技巧、自由和機會給他。鳴門隨著這樣的經驗,憑著自己的正能量和個人信念,努力不懈,最後成為拯救全個忍村的英雄。

也許你再看熱血漫畫《男兒當入樽》(Slam Dunk),類似的情節又會再出現。被視為笨蛋的紅髮壞學生櫻木花道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學生,為了追求心儀的女孩加入籃球部。本來由什麼都不會,經常犯規。最後得到大胖子安西教練的賞識,教他技法,悉心指導櫻木要學會跟隊友建立了信任,當中關係微妙而深厚。後來面對強敵山王工高的比賽,為了比賽勝利救球,櫻木救了一個死球,卻把腰骨撞向場邊的長檯,傷了腰骨也忍著劇痛把最後一球投進籃內,擊潰了強敵山王工高。最後櫻木卻要接受長久的物理治療,他心儀的女生也沒有因此而要跟他交往,但他最後也認為,這一切也是值得的。

就算是不熱血的飲食漫畫,也有類同的取向。寺澤大介的《將太的壽司》,大家記得是什麼嗎?將太是北海道一家小壽司店的長子,父親的店雖在北海道,歷史不算長久,但為了做好的壽司,全心全意全靈的打理一家小店。後來受到高中同學的大集團「笹壽司」的收購。將太的父親拒絕商業霸權,卻被供貨商拒絕供貨,「笹壽司」更派人去打擾將太家的壽司店。後來,將太在一場比賽中被他的師父賞識,一個人到東京的壽司店學藝。當中認識了很多好朋友,當中有「百目阿辰」之稱的天才少年揀魚王把他所知道的知識沒條件的傾囊相贈,原因因為「識英雄重英雄」。最後就成為了日本最強的壽司王。

成功?不外乎是伯樂的加持

以上三個例子,主角在幹一番事業,成為球場、壽司料理台或是忍村的英雄之前,都有一個相信他們,而他們又相信的有權力人士,於建制內幫他們一把,才可以令他們成功的。所以,熱血系漫畫中,所謂主角可以憑努力+友情=成功的程式,只不過是一種包裝。把主角的努力放大,把友情的價值提高,從而令人覺得人有能力改變社會,拯救世界。

你一路讀,發現主角一路走來,有貴人,有伯樂,往往跟主角自身有否努力,同樣重要。

什麼是熱血?沒有人曾經為「熱血」這兩字於日本流行文化產物中衍生的意義作權威性的定調,但肯定的是,熱血是一種市場上成功的包裝。

熱血,就是青春,就是將來會成功?就像有些在網上熱議政事的人,都在談什麼「熱血政治」。他們讀漫畫可能讀不少。熱血的人成功,不是因為他們衝動,不加思索,或是一股腦兒栽頭去做他們相信的事,而是……他們剛好在那個建構的世界的制度下,被作者和讀者挑選成為成功的人而已。


(原文刊於 CUP月刊 2012年1月號 Japan & Korea 專欄)

Monday, October 08, 2012

熱吻背後:有BB




健身教練語錄:「同事條女呀!又話冇嚟M喎……搞到又驗呢樣又驗嗰樣,最後咪又係冇事。真係嚇死佢呀!」



*  *  *  *  *  *  



「為甚麼男人都不用套子呢?」我問。

「佢哋話,用咗唔舒服喎!咪唔用囉!」


最近又完成「女朋友經期不準而差啲搞到要結婚」調查的朋友B對我說。看着這種抽着煙喝着啤酒跟我說話的31歲男生,我沒有辦法不覺得港女真的很可憐。你不怕的嗎?有了BB,你又不會教,你怎麼生孩子?


「邊有咁好彩!」男人總是這樣,快感過後,明天,不,幾個小時後又是一個新人。可憐的只是女人,把男的東西留在體內,擔驚受怕幾個月。這些壓力,我想B永遠都不會體會吧?早前見到精神科醫生曾繁光,他說香港沒有性教育。男或女的性知識,只限於「如何製造BB」的生理學上。要不就用恐嚇式的性教育:給女生看墮胎的影片,再告訴她們沒有男生喜歡穿別人的舊鞋,所以女生婚前也不可有性生活。男生呢?從沒有用過安全套的大學生比比皆是。就連病理上的事情都搞不好,學生又怎會有機會理解,性行為是種「愛情的體現」,是「靈慾合一」的概念?


當你在討論區,總看到很多帖子,都是在問「我唔小心有日飲醉酒被老細冇用套搞咗,而家有咗,佢俾2個選擇我,一係我自己辭職,一係佢炒我。佢話會陪我去深圳落咗佢,各位絲打點睇?」的時候,你就明白,香港說是國際城市,在性生活的概念上,熱吻背後,都是一片荒蕪。

(原刊於《新Monday》雜誌,2012-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