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14, 2012

一日之計:我仍相信有對錯



原文刊於明報觀點版 2008年3月,我們已經過母語教學和通識教育了,國民教育這一科,又先通過,後檢討嗎?那上過課的人,又當成是一種……失敗的實驗品去處理嗎?


我仍相信有對錯


可是,我們仍然有權選擇相信甚麼是對,甚麼是錯嗎?

香港電台節目《鏗鏘集》曾經做過一個小研究。研究說,這十年內,香港的教育改革項目大大中中小小超過二、三百個:校本評核、推動閱讀、母語教學、校外評估、課程改革、水平參照、語文發展評估、學科改革、全人發展、國民教育、德育培訓……這些四字詞,充塞了老師的時間表。無線電視的新聞節目,也曾經請一位校長把他們強制進行的改革項目的英文縮寫,寫在黑板上。卡啪卡啪,這這那那,列滿整個黑板。

對教育問題,我是由心的揪心的。在公開考試中跑出,是除了中六合彩或三T、在畢菲特買中石油之前入市、加入娛樂圈、被有錢爸爸包養以外,一種最常用的「上進」方法。應付公開考試的責任,就成為了學校的重要包袱。

政府決定把「母語教學」這大劫,就像八萬五一樣輕輕的帶過。也真夠黑色幽默。教育,是人生的作業。教育改革,是以人作為白老鼠的實驗。評核一個教育改革成功和失敗,只有兩個常用的衡工量值方法。一是僱主是否滿意:英語程度、中文程度、全球見識、常識、紀律、責任心云云。我見過英語程度比我差,中文比我的爛中文更爛的上司,月薪比我高四五倍,也念茲在茲的說這一代的大學生太差。我也見過不少每天只想股票、女人和深圳按摩場的上司,說這一代的大學生不夠視野。畢竟,上一代評核這一代,上一代不會說這一代用電腦、找慾照快狠準這些能力。大學生很爛,就是他們的結論。甚至,令我有理由相信他們是出口術,極力痛陳這一代大學生的不濟,實質害怕我們這一代的能力。

二就是大學的入學率。我們明白的。當不成大學生,就甚麼也不是。我可以舉太多例子,去說明在商界成功的人,不一定是大學畢業生。可是,在香港入大學率差,就是學校差。假如進學校的學生本來就是仙人掌,大學要西蘭花,七年可以把仙人掌基因改造成西蘭花嗎?學生甘心當仙人掌,不行的嗎?學生的個人性格、個人意願不會受到尊重。進不了大學=失敗。香港的教育,都不希望人有個人性格。

當我看到我們偉大的教育局局長在群眾前,說教學語言政策需要微調。我心想,全港市民最常的,都是調他。噢,對不起,我失言了嗎?Excuse me!他不會說,「母語教學」已經不存在,因為大家都忘不了「八萬五已經不存在」這個不好笑的黑色幽默。母語教學,只是這個垃圾崗中的其中一件爛貨。一層又一層,一浪接一浪的教育改革,壓根兒表露的,就是憲制當局對老師和校長建立教育機器不信任,才把自己的五爪左伸右伸,左翻右挖,說老師校長們這兒不行那兒不對。

我比較幸運。我生在沒有太多教改的香港。我遇見的老師,都是盡心和誠懇的。我記得最多的,都不在課堂中聽的。中二的中史老師教甚麼宋元明史,我一點也不記得。可是他在辯論比賽中叫我不要訴諸宗教,訴諸歷史,訴諸情緒(對不起,老師,這點我仍沒做到),是我學習「辯証學」的第一課。我第一件看見的Armani,那種lousy得要死的high fashion,是我的英文老師那個太陽金腰帶扣。令我知道,原來英文好,就可以買Armani的了。我記得的,都是這些。

當老師每天也要開五十個會議,早上七時撐至晚上九時也沒有把工作做完,跟學生對話的機會,會剩下多少?如果我是學生,我仍會覺得找老師談談自己成長的鬱悶,面對前路的徬徨,是一件人道的事嗎?

母語教學不見了。這十年,毀了多少白老鼠? 沒有人要負上政治責任,因為下這個決定的人,都走了。將來如果通識教育有甚麼三長兩短,變得多麼爛多麼煩,你會知道,也不會有人負甚麼責任。因為,下決定的人,也不在政府了。母語教學沒有錯,錯只在執行的人。而這些人,對整個社會對教育、對政治決定的對錯,都好像沒有責任似的。早前,蔡子強老師說他仍然相對對錯。他是對的。在他成長的過程,對錯標準雖然曖昧,但也是有對有錯的。到今天,他像另一個宗教系的教授,有權去痛陳甚麼是對,甚麼是錯。我們不知對錯,也許是真的。因為,今天的社會,做錯事的人就不需要負責任。你叫我們相信甚麼?你仍要我們相信甚麼?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