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帶,2010年4月28日,大家記得這一份嗎?
歲月偷走的價值
張文光先生是我一直都尊重的前輩,因為有這樣歷練的人,我想他都是大方的人。因為,立法會議員都是人中之龍,都一定會把話聽進耳內的。我也知道自古諫臣多慘死,但有些話,我很想說。
張氏在3月12日的《明報》論壇版中談到電影《歲月神偷》:1960年代的人如何面對逆境?電影傳遞的信念,給80後輕輕的叮嚀。10號風球過後,鞋店滿目瘡痍,窗櫥破碎,鞋子四散,羅記一家,默默拾鞋,修理招牌 ,沒有擲鞋發泄,沒有怨天尤人,沒有等待救濟,羅啟銳說:近年,社會充斥負能量,80後遇到困難,感到迷惘,或者抱怨,但1960年代的困難更多,還不是憑信念想方法渡過難關?就像鞋字,半邊是「難」,半邊是「佳」,是樂觀處世的羅記家訓。
我讀到這一段,一股悲涼的情緒從丹田跑出來。為什麼張先生和《歲》片的製作人,都很愛念茲在茲的說:六十年代比現在日子更難。我們撐過來了。潛台詞就好像在說:為什麼新一代那麼多怨氣,少少事都捱不了?
電影《歲月神偷》得獎後,全港官員、電影製作人以至張文光議員,都好像忽然「自我感覺良好」。理由很簡單,因為《歲》片重塑(reinforce)的,是那一種「獅子山下」式精神的香港價值。電影的監製在訪問中說,他們看到現在香港的情況,覺得很心痛,因為六十年代他們成長的時候,都不是這樣子,怨這怨那的。
但我肯定一件事,引用梁文道在星期日《蘋果日報》的專欄中指出,香港的「獅子山下」精神,只是一群有話語權的人(包括學者如呂大樂,電影導演如張婉婷、以至有眾高官精英如梁錦松和一眾傳媒大哥大姐)建構出來的神話。香港的精神,從來都不是肯搏肯捱的總有出頭天。
現在香港出現的所謂「社會問題」,如八十後置業、就職、向上流動等等的問題,都不是現在當權者和既得利益者們所相信的「香港價值」可以解決的。他們解讀青年問題的方式,大抵是「香港的年輕人因為自小太幸福,所以就不知道困苦,導致他們貪得無厭」,「會所不夠大,沒有泳池的樓就不夠好」、「年輕人可以在新界置業,不一定要買港島區」。這些等等的「出口術」,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既得利益者是不會把利益讓出來,而他們的目標,是要在弱肉強食、winner-takes-all的商人價值「實行到底」,務求把所有年輕人的剩餘價值都撥到自己的口袋。
因此,香港的年輕人之間流行的「核心價值」,大抵可以分幾類。首先「競爭族」,他們相信競爭,相信遊戲規則不可改變的中產價值,情況就像那些被大學各學系吹捧出來的傑出畢業生--一畢業後就加入投資銀行,賺四萬多元月薪那種。他們認為,社會是不可被改變的,所以你要不就留下來跟這個社會死過,要不就自動的離開。而且,他們沒有對或錯,只有成功和失敗。他們認為,只要你夠成功,做什麼錯事都不會有事。你看看?李永達曾在立法會中說過:買叉燒呃秤都要畀人拉,買樓呃秤就冇人理。只要你夠大,就沒有什麼可以說。林海峰在電台節目中說,看到陳志雲的新聞,想:「為什麼是陳志雲?」其中一個「競爭族」的友人跟我說:「陳志雲為什麼會被ICAC搞(他用搞,不用拉,或拘捕)?因為他不是政協囉!」對啊對啊,對啊對啊,競爭族相信,他們都相信if you are big enough, bad enough,做什麼都可以。
第二類是屬於保守價值觀的「保守族」,先天不可以有什麼「大理想」,只想簡簡單單平平凡凡開開心心過日子。他們的目標,也許是有傳質素有問題和漏水的疊翠軒。他們掛在口邊的口頭禪,大多是: 「唔好搞咁多野啦。」保守族有沒有公義觀?也許有,也許沒有。但對他們而言,他們「安定」地過相對物質豐裕的繁榮生活,十分重要。比社會有沒有公義更重要。
第三類是「野仔族」,他們身價不高,出身普通,但可以打拼式的街頭智慧,只要是不犯法,什麼都可以出賣?如援交的青少年,他們的「駁嘴」對白,大多是「條命係我既,關你咩事?」
這三類青年,不一定是只有第一沒有第二,或是只有第三沒有第一。他們的思想模式,或許會偶然取巧、偶然保守、偶然野仔。但我肯定,六十年代這種盲目相信努力就會得到成果的正能量,正在一點一點流失,而不是我們光說「以前有幾好,而家有多D正能量就得架啦」,社會就會變得更好的。
張文光先生的文章這樣作結:「《歲月神偷》的香港回歸,溫馨滿懷,光影情深。」多謝,那是六十年代的情懷。借陶傑語,是麥理浩真心為香港的時代,而不是現在官商勾結,既得利益者想盡辦法賺盡新一代所有剩餘價值的時代。再跟我baby talk「六十年代很艱苦,現在已經很好」?對不起,我看到社會變了,你們繼續自我感覺良好,對社會,對新一代,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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